中国女排首夺世界冠军那一天……

1981年世界杯赛，最后一场比赛，中日之战时，我们的队员就曾出现过“失控”现象。由于我们前面的比赛都胜了，日本又已经败给了美国队，所以，这场比赛我们只要胜两局，就意味着已经登上了世界冠军的宝座。我们的姑娘毕竟还没有尝过世界冠军的滋味，第一、二局轻松地赢下来以后，高度的兴奋使她们不知道怎么支配自己的行动了，思想竟一下子难以集中起来。真有点象灵魂出窍了。球，忽然打得毫无章法，和前面相比，简直成了两个队。

日本队因为前面两局已输，反而放开手脚打了。大有拿亚军也要把你冠军赢下来的架势。第三局我们以12：15输了，第四局又以7：15输了。几次暂停，我一再给队员们指出问题，想帮助她们挽回局面，却不见成效。而对方越打越顺，越打越“疯”，出现难以招架之势。

2：2中间休息时，我火了。但没有骂她们，也没有大声嚷嚷，而是用非常严肃、沉重的语言对她们说：“要知道，我们是中国人，你们代表的是中华民族：祖国人民在电视机前看着你们，要你们拼，要你们搏，要你们全胜。这场球不拿下来，你们要后悔一辈子！”由于太激动，我眼睛都红了，说话时嘴唇都有些颤抖。这语气，这表情，也许姑娘们从来没见到过，她们呆呆地望着我，一个个好像突然“醒”过来一样，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第五局终于恢复了常态，使出了全部解数，才以17：15险胜，结束了这场扣人心弦的戏剧性比赛，赢得了世界杯比赛的胜利。

——袁伟民《我的执教之道》

果然，我们赢了前两局。世界冠军到手了，思想反而难以集中，而日本队在六千多观众的呐喊声中，越打越威风，连追两局，尽管已经不存在冠军的问题，她们也要赢中国队，打的纯粹是“精神球”，第五局打到15：14，还是她们领先。袁指导在叫暂停后冲我们发火了，他虽然不是挥拳头大声嚷，但我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激动，两条眉毛纠成了一个结，眼睛通红，嘴唇哆嗦，话还是一句一句：“我们拿了冠军却败在日本队手下，这冠军的价值就完全不同了。拿不下这场球，你们会后悔一辈子！”袁指导的话像一块块冰把头脑热得发昏的我镇醒了，再上场，我一个扣球落地开花，夺回发球权，接着又是一记重扣，扳成15平，最后，我们又是两次拦网成功，宣告第三届世界杯赛最后一场比赛结束。

——郎平 陆星儿《激情岁月》

当十一位中国姑娘，在她们洒满汗水的战场上欢呼雀跃的时刻，第十二位中国姑娘，你在哪儿？她躺在场边的长条板凳上，由田大夫照看着，眼泪顺着她的面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。这时的陈招娣，已经站不稳，坐不住了。

她是在结束战斗的前夕，被背下球场的。在她十一年的排球生涯中，这是第五次被背下来了。中国女排重新组队之初，她在青岛集训时，因跳传一个近网球，不慎扭伤了腰。当她知道是夹骨裂，急得哭了，心想，“这下完了，再也打不了球了。”后来，经过精心治疗，她的伤好了，球也逐渐练出来了，只是腰上落下了这么个病根。谁知她一见了球就忘记了腰，五年已经犯了四次。这次大赛之前，她就一直暗暗地念叨着：“你这个破腰可要争点气啊，可千万不能犯老毛病啊！”

但是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而且恰恰发生在最后冲刺的时刻，这对一个不惜牺牲一切为祖国争荣誉的战士来说，怎不感到恼恨？

四年前，她和同伴们也是在大阪这个体育馆里。她们打了个第四名，这是中国女排历史上最好的成绩了。但是，当她们看到前三名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，自己只能站在地板上，心头压着一块铅云：“难道我们天生要比人家矮一截？”

当时招娣就暗下决心：不！我们不站在地板上，我们要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！

领奖台又一次在大阪府体育馆里摆好了，就象四年前一样，摆在场地的正当中，也是那么高，那么显眼。在领奖台的对面，是一排桌子，铺着雪白的台布。流光溢彩的奖杯，整齐地排着队，盼望着和它们新的主人会见。授奖马上就要开始了。招娣在等待着这个庄严的时刻，她站在通向领奖台的出口处，由田大夫搀扶着。

“招娣，我们背也要把你背上去。”

十一双明亮的、深情的眼睛注视着她，从“大姐”曹慧英，到“小妹”梁艳，一齐拥在她的身旁。球场上拼搏，少不了招娣这位骁勇的战士；去接受荣誉，也不能落下我们的这位姐妹。战友之心是相通的，招娣含泪望着这些最了解自己的同伴。平时吃了那么多苦，流了那么多汗，盼望的就是这一天啊！招娣是一个倔强的姑娘，她没有叫人背，也没有让人扶，她排在自己的队伍里，前边是张洁云，后边是张蓉芳，踏着音乐的节拍，精神抖擞地朝领奖台走去。她要堂堂正正地登上高高的领奖台，以一个中国青年的风采和气概，来接受世界冠军的灿灿金牌！

虚掩着的门轻轻地推开了。招娣收回了思绪，望着两位笑容可掬的使馆工作人员，他们端进来一只大托盘，放在床边，凡是宴会上有的，都单独备了一份拿来了，还有一盏酒杯，一瓶红葡萄酒。珍馐佳肴，琳琅满目。招娣哪里吃得下！但是，她还是感到非常高兴，好像自己也和大家一起坐在宴会厅里。

“大伙儿都在念叨着你呢！吃吧，吃吧。你们女排的几个老队员正在给教练敬酒。你们的袁指导啊，真是个了不起的人。”使馆同志的一席话，讲到了招娣的心里。队友们的一杯杯酒，表达了她的心意。她何尝不想给袁伟民敬杯酒啊。赢了美国队，招娣就想好，一旦冠军拿到手，她一定首先给袁指导敬一杯酒。平时，袁指导“骂”自己“骂”得最多，可她最钦佩袁指导。“袁指导啊袁指导，这些年来，你‘整’我，‘罚’我，现在‘怨恨’已经一笔勾销。没有你平时对我们的严格要求，今天我们能顶得住吗？”招娣多想把这些心里话亲自对袁指导讲。可是，不争气的腰却使她不能如愿以偿。

袁伟民在举杯之际，也没有忘记陈招娣。为了祖国的荣誉，招娣是付出了代价的。这时，袁伟民正在宴会厅里给大家讲述最后一场比赛中招娣受伤的故事，听的人几乎都流下了眼泪……        

——何慧娴 李仁臣 《巅峰对话》

那天傍晚我看完电视转播，心情非常激动，想到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终于有了大球世界冠军，身不由己拔腿就跑到基地*。这时他们庆贺的鞭炮还没放完，我爬上游泳池边的跳台，脱了外衣外裤，不顾深秋霜降水冷，从5米跳台用“冰棍”姿式连续跳水5次，边跳边高呼：“中国女排胜利了！”“庆祝中国女排夺取世界冠军！”基地的工作人员和参加全国青年男排联赛的运动员、教练员为我鼓掌。56岁的我又爬上7.5米跳台。这时已是晚上8点，天完全黑了，他们劝我：“行了，老姜，够意思了。”望望下面又高又暗的水面，心里敲了两下小鼓。可是，箭在弦上不能不发，我当时不知哪来的勇气，闭着眼睛连跳两次。加起来共跳7次，表示欢庆女排七战全胜。事后心里才有些后怕，如果万一连“冰棍”式的动作都掌握不好，这把老骨头不散架子才怪！但当时就是那么一份感情，那么一种心理，象吃了豹子胆一样。（*注：本段文中所指“基地”均为中国女排郴州训练基地）      

——湖南球迷姜魁元《我是女排的超级球迷》（刊载于《从秘密基地起飞》）